1. 少年往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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话说某年某月某朝，安徽道内有一座小山村，名唤太平村。这太平村位于黄山脚下、巢湖岸边、寿阳城外，村中只百十来户人家，大半姓云。

村庄虽小，却依山傍水，是个钟灵毓秀又宁静祥和的所在。村民们世代以耕读为业，不仅丰衣足食，还能在村中设立义学，令孩童们读书明理，倒也算是富足祥和，不负“太平”之名。

只可惜时运所限，自祖辈以来，太平村村人虽历代读书，却再无一人能够考取功名。村长云震不由深以为憾。

一年腊月，天降大雪。地里的庄稼都收了，全村六岁以下的学童齐聚学堂，云震捧着书本，摇头晃脑地念道：“子曰：‘非礼勿视，非礼勿听，非礼勿言’。”

一群嚯着门牙的学童马马虎虎地跟着念诵。春节在即，家家户户忙着宰猪杀鸡，饭菜的香味飘散在空气里，勾得孩子们口水直流，心思早就不在书本上了。

云震气得胡子直抖，却拿他们没办法。

这时门外突然爆发出一阵女孩们清脆的欢呼：“云天青回来了！云天青回来了！”

“当真？”

屋里的男孩们也坐不住了，不顾村长的黑脸，开门冲了出去。

云天青不过十六七岁年纪，青衫皂袍，挽弓执剑，一副风尘仆仆的行侠打扮。他被一群萝卜头堵在村口的老槐树底下，兜里的糖果早被孩子们哄抢一空，正一边挨个捏脸，一边调笑：“哟，云柱儿，两年不见你怎么晒得比巢湖边的乌鸦还黑了？”

“云阿三，你又长胖了，是不是又抢你妹妹的东西吃了？”

一群小孩儿懵懵懂懂，任揉任捏，齐齐拉着他的袖子摇晃：“天青哥哥，讲故事。”

“好啊，讲什么呢？嗯……话说自从盘古开天辟地以来，清气上升为天，浊气下沉为地，天地之间“六界”的格局逐渐形成。伏羲率众神高居天际上，是为神界；蚩尤率残部暗藏幽冥之中，是为魔界。神、魔两族都起源于上古，其族人无生无死，无欲无念，超脱轮回之外，不理凡尘之事。”

“那我们住的地方叫什么呢？”

“咳，我们居住的当然是人界了。人界万物从花鸟虫鱼乃至草木，皆有一定的寿数，一旦阳寿耗尽，便要前往鬼界转世轮回。”

“啊？那人岂不是很惨？”

一群小萝卜头仰头看他。

云天青对上一堆亮晶晶的小眼神，不禁暗骂自己，大过年的说这些生生死死的晦气话干什么。

他眼珠子一转，瞎话张口就来：“人虽然有生老病死，但是人类当中偶然也会有大机缘者，他们沐浴天地之精华、吸取日月之灵气，激发自身残留的女蜗灵力，便可白日飞升、得道成仙，从此逍遥天地之间。今天我们要讲的故事就叫——蜀山修仙传！”

“云、天、青！”

话音刚落，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怒喝。

不知什么时候，村口已经围了一帮村民，为首一人正是村长云震。

“二叔？”

云天青上前拱手笑道：“两年不见，您老可还好？”

“别叫我二叔！”

云震一脸怒容，拐杖在地面上笃得咚咚响，“你不禀告族中长辈，擅自出门游历数年不归，已然是犯了大错。念在你从小失恃，无人教导，我本不欲计较。可你竟然把这些妖魔鬼怪、修仙伏魔之类的不经之谈，讲给孩子们听，当真是……冥顽不灵！”

“我云氏一族历来克己复礼，世代以耕读为业，虽不曾闻达于世，但也该存有科举进身之志，以忠君报国为己任。断不能容你这等离经叛道疯疯癫癫之人！”

“又来了，干着种地的活，操着宰相的心。”

云天青在心里嘀咕了一句，摆手道：“说得像谁乐意在村里住似的。明天是除夕，我只住三天，给爹娘扫个墓就走。您也不想他们逢年过节连个烧纸钱的人都没有吧？”

云震看着他脚边堆着的香烛等物，想到早逝的兄嫂，恨恨地一跺脚：“罢了，看你还有孝心的份上，住在村中须得安分守己，若再生事，我必不饶你！”

“是，天青遵命。”

耶！过关了！

云天青一跃而起，胳膊搭上云震的肩膀笑眯眯地说：“看看我给您带什么回来了？陈州的年糕、西域的肉干，还有您最喜欢的寿阳蜜酒！”

“放肆！给我站好了！”

云震忍住上扬的嘴角，轻咳一声，“酒先放你那儿，别叫你婶子看见。”

“好嘞！包在我身上。”

云天青拎着酒坛子，嘴里叼根狗尾巴草，大模大样地踹门进屋，一个鱼跃冲顶直奔床铺。

“啊~当真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啊。”

云天青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，舒服得眯起眼睛，不禁回忆起幼年往事来。

他是村中猎户的儿子，天生聪明伶俐又爱惹是生非。别的小孩儿学爬的时候，他已经能满地乱跑了。等别的小孩学会走路，他已经开始四处追鸡撵狗捉弄人，今天扯东家姑娘的辫子，明天揪西家小子的耳朵，整得全村上下那叫一个天怒人怨。

长大以后，他又不喜读书务农，偏好那等江湖恩怨、仙鬼传奇，一心想着仗剑江湖、快意恩仇。

而太平村的人自诩耕读之家，过的是“日出而，日落而息”的平淡生活，信奉的是三纲五常、君臣父子那套老掉牙的规矩。

云天青嫌他们迂腐顽固，他们骂云天青离经叛道。十五岁那年，云天青终于决定离家出走，仗着一些微末的拳脚，跟着商队做护卫，两三年里竟也走遍了大半个中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