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6. 第三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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残阳如血，一叶轻舟载着清歌，缓缓地穿梭于莲叶之间。船尾是卖力地摇撸的船夫，舟头独立着一个人，她换了一身紫罗兰般的轻纱衣衫，身姿婀娜曼妙，手中长剑收在身后，置身于这朦胧的烟雾之中，仿佛是堕下凡尘的神仙妃子。

楚留香觉得能叫顾非烟这等晕船的人去游湖，对方必定不是什么寻常旧友，他怎么也没料到，这也是他自己的旧友。

东三娘闻到空气之中的郁金花香，惊喜道：“可是楚相公来了？”

胡铁花道：“哪儿有酒，哪儿有女人，哪儿就有这只老臭虫啊！你说他能不来么？”

他又看了看楚留香身后的张洁洁道：“你来就来了，还带着个女人，你难道不知道三个女人一台戏么，女人越多越麻烦啊！”

顾非烟自己剥了颗莲子，丢到他口中，还得胡铁花呛了几口，她笑道：“这是胡大侠三生有幸，换旁人，可看不到这么好好看的好戏。你还不快住口，好好地看看完！”

张洁洁坐在他们中间，眼波流转道：“原来你说的旧友，就是这二位呀，那你怎么不叫上楚留香？”

“你认识我们么？”

胡铁花接过了楚留香手中的酒坛子，大笑道：“不过这次你可是冤枉她了，你胡大侠也是不请自来的那个人！我就在这附近转悠找喝酒的地方，听到有人弹琴唱曲儿，一看还是熟人，还有美酒佳肴，怎么能不一起喝几杯呢？”

东三娘抱起怀中的琵琶，笑道：“楚相公可有什么想听什么曲子？”

张洁洁笑道：“他才不想听什么曲子呢，他只想喝酒，不应该是喝醋才对！”

楚留香忽然一跃而起，从那莲塘之中撷了一朵含羞的白莲花，放在了东三娘的面前道：“采莲一曲，采莲以酬。”

东三娘娇羞地弹起了一曲采莲歌，张洁洁拍手道：“那我给你唱一首桃花曲，你难道能变出一枝桃花来？”

顾非烟笑吟吟道：“我来为你摘一朵桃花。”

她的小指在东三娘的唇边轻轻一点，在张洁洁的额间连点五下，一朵美丽的桃花立刻盛开在她洁白的额头之上。张洁洁笑道：“你若是个男人，我一定非你不嫁！”

胡铁花嚷嚷道：“这么多好酒好菜，你们不吃，偏偏要文绉绉地摘花，岂不是白瞎了她一番心意？”

楚留香笑道：“我看是你这只馋猫的馋虫痒痒了吧？”

胡铁花道：“你能赏识人家唱曲，我为什么不能赏识人家的手艺？”

顾非烟笑道：“这些菜并不是我做的，不过的确是我的心意，大家可别嫌弃。”

张洁洁第一个拿起筷子道：“我们都是不请自来的，谁敢嫌弃你，我第一个不饶过他！”

东三娘尝了一口那饭菜，正是自己家乡的味道，忽然流下眼泪来，她将泪水咽下，哽咽着说道：“谢谢你，我很喜欢。”

顾非烟从怀中取出一个小锦囊道：“这堆香料之中，掺有你家乡的泥土。若是你思念家乡了，便焚一些来闻。闻到这香气，你就会想起自己还有我这个朋友，就不会那么难过啦！”

东三娘早已泣不成声，众人无不为之动容，顾非烟紧紧地拥抱了她，抚摸着她的背后，柔声安慰她道：“明日金姑娘会亲自送你们去薛家庄，你千万不要害怕他们，薛家庄善堂的正好缺些人手来帮工。他们都是改邪归正的杀手，都是同你这般苦命之人。”

顾非烟本来是想与这群可怜的女孩子一道沐浴，但她实在害怕会起到反效果，只能等她们心中的伤口愈合之后，她再想办法消除那些痛苦的疤痕。她毕竟是孤儿院长大的孩子，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些孤独的人心中真正的渴望也不过是大众的尊重、爱抚而已。于是她为了活跃气氛，提议道：“不如我们来唱歌罢？”

张洁洁笑道：“你是不是又要唱那种曲子呀？”

顾非烟忍不住与她调笑道：“好姐姐，你说得是哪些曲子呀？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呢？难道我唱得不好听么？”

楚留香摸了摸鼻子道：“你唱得很好听，只不过其他人现下未必愿意听。”

胡铁花轻咳了一声，摆手道：“我这还伤情着呢，你还要唱那种曲子啊！咱们来个豪迈点、大气磅礴的！”

顾非烟笑道：“伤情啊？我有个法子，胡大侠不如剃了头，去少林寺出家，那两个姑娘一定会来找你的。”

胡铁花一拍桌子道：“妙啊，妙啊，老臭虫，你不如也跟我去做和尚得了！”

张洁洁摆手道：“那可不行，他要是去做了和尚，那天下的少女不知要有多少伤心死了。”

顾非烟打量了楚留香一番，自恋地点头道：“我可真是个天才啊！铁花大师、留香大师，等你们哪天被女人烦得要死，可以试试去出家，这是最适合你们俩的终局了。”

胡铁花笑道：“他要是去出家，少林寺的门槛还不被女人踏破了啊！”

楚留香长叹一声，东三娘解围道：“姑娘想听什么，还是我来唱给你听。”

顾非烟看了看外头昏暗的天光，摇头道：“你休息一会儿吧，正好这是江南，还是西湖，我唱个白娘子吧。”

她清了清嗓子开始唱渡情，“西湖美景三月天，春雨如酒柳如烟，有缘千里来相会，无缘对面手难牵，十年修得同船渡，百年修得共枕眠，若是千年呀年呀有造化，白首同心在眼前。”

张洁洁笑道：“十年修得同船渡，百年修得共枕眠，咱们也算是有缘分啦！”

胡铁花一拍手道：“我知道了！”

顾非烟疑惑道：“你知道什么了？”

胡铁花指着她道：“你是个蛇精！”

顾非烟“呸”了一声道：“你才是蛇精呢，我明明是小仙女！”

东三娘轻笑道：“姑娘的确是个小仙女。”

张洁洁点了点她的脸颊，轻笑道：“谁家的小仙女天天唱淫词艳曲啊！哪有自己说自己是小仙女的，羞不羞啊！”

顾非烟得意道：“不羞呀，我喜欢听呀，我还喜欢说我是天下第一美人呢！”

胡铁花拍了拍自己的脸颊，笑道：“我这厚脸皮教教主，可算是要让位了，你还好意思说你是天下第一美人，那我就是天下第一俊男！”

顾非烟瞪了他一眼，丢了个桃子在他头上，胡铁花也要反击，她忽然摆手道：“投我以木桃，报之以琼瑶，匪报也，永以为好也！”

胡铁花自己咬了一口那桃子，他当然不敢和这死丫头永以为好了。顾非烟才坐下，楚留香就被人打了一下头，他无奈地去看张洁洁。

顾非烟拍手大笑道：“这个好，这个好，古有看杀卫玠，咱们不如叫他到大街上，然后大喊一声，楚留香来了，也省得再买菜，买果子了！”

张洁洁笑道：“我要是有个卫玠，我就将他藏起来，只许我一个人看。”